昔日皮具醫生  安記皮具清場在即

明天(12/5)市建局對安記皮具的清場死線,許生兄弟仍積極與局方溝通,希望得以和平解決,避免再次清場抬人。回首半世紀,弟弟許志美最懷念與皮帶匠父親的歲月,舖頭或許不保,他言:「想繼續做,好難。唯有做保安。」

「開舖好,我可以隨時去旅行,行開行埋,關門,去食飯,或者去休息。將來入商場,擔心每一日都要開工,冇咗自己生活。」

1968 年開始,許志美父親在裕民坊開設皮帶舖。「以前父親在土瓜灣開水果譜店,後來有朋友教他怎樣做皮具,他就來到觀塘開設皮具店。」後來,兄弟跟隨父親步伐,賣皮具,他說:「我40年在舖頭裹,建議老竇搞遊戲機,最後不了了之,尊重老頭」。十年多前,父亡後,為仍懷念他,繼續皮具生意。

追憶父親的年華

他口中父親常常幫客人「醫病」,就是幫人維修東西,不論皮袋、拉錬,父都一一解決。只是賺幾十元,父也快樂滿意,「醫病」不為錢,而是幫人。

「父為途人帶路,爸爸非常好人,有人唔識路,佢會帶埋佢點樣走。」

「以前成日同爸爸頂頸,父要幫客人修理東西,就算唔係喺公司買,都會幫佢維修,整袋和拉鍊 ,但係賺的錢非常少,冇去照顧客人。」提起父親,他滔滔不絕。「成日以為貨品賣出,其實唔見咗俾人偷咗,佢就會幫老竇計數。」

兩兄弟因為開檔,成為與父親相處最好日子。「每一日都可以同爸爸食飯,同佢一齊相處,大家頂下咀,時間過得好快。」

安記的「大皮氣」

全香港的皮帶店,少於10間,他們是其中一間。熟客說笑店內有「大皮氣」,即是店內有很大的氣味。「平時客人要3-4年才買新皮帶。店的特色是耐用和明碼實價,信得過。」

當年父親手做皮帶,年少時,他也幫手做皮帶。父親是工匠,人手做皮帶。以前他們從上水皮革廠買下皮革。「首先用皮刀開皮,做材料,不同皮袋,皮革很硬,要很用力𠝹出來。第二個工序是剷皮,因為皮革厚度不一,用人手,將其打磨一樣,將皮磨成同一個厚度,少點功夫也不行。」

許生憶述父親做皮帶,最難忘的氣味,由於皮革原來的顏色不一,他要用特製的油,將皮帶邊上色,味道非常之臭,回想起來,他也不禁搖苦笑。

「小時候,幫爸爸做簡單的工序。我曾自己做膠帶,不太做皮帶,太難,但哥哥就做皮帶。 我試過用膠來做皮帶,因為不用剪裁,所以容易很多。」

因為大陸廉價皮具,令他們人手皮具式微。「以前無大陸貨,皮具很好賣。用本地皮,配上意大利鋼扣,鋼水很好。」

為何市面廉價的皮帶可只售$20 ?

「他們只用上紙,好心一點會用上皮碎壓成一條皮帶。如何知龍還是鳳 ? 落水浸就會散開。耐用的皮帶可用到30年,很多人一條皮帶也要用六、七年。很多熟客會拿皮帶來維修,我七八成會認得出自己賣的皮帶。」

外行人愛用鼻聞皮革,斷定是否真皮。他笑說:「這些皮革味道,可能是漆油、膠水氣味和染色味道,很臭,我賣皮具超過半世紀,用肉眼辨別皮具的真偽。」

看真皮,他有秘訣。「看皮的底部,可知真皮,不是看表面。真皮耐用,越用就越有光澤。 」

皮帶背後的觀塘

70年代,觀塘黑社會盛行, 潮流興鋼片皮帶,許生笑說黑道會買下打架。「鋼片皮帶闊 2吋重,開片用,太陽之下,會很熱 ,增加攻擊力。當年會從引入意大利扣,洋行買入,一個扣要過百元,比皮帶更貴。 意大利用電鍍打磨,好靚。」

1994年火燭,令當年東西失去了,手造皮帶不再復見。

店內仍有修補和打孔皮帶的工具,打孔用不同大小的釘子、專用削邊器,也有特別的皮帶,如:織花的皮帶。「熟客會帶來改短,過幾年再打孔。」

他喜歡DIY,自己設計東西,用顧客剩下的皮帶,用來掛袋,比繩子好得多,因為比較堅固。木叉,也是自製,用鐵線扭曲成兩個S形狀,掛着袋子。

有人標奇立異,找來不同動物的皮作皮具。許生認為:「牛、豬 、羊、驢 ,密度高 結實 ,做皮帶最好,夠堅硬。」

相反,「鱷魚皮會爛,一塊塊散下來。摩鬼魚皮最貴,因為魚花斑大,找皮難, 銀包要賣六百元。象皮賣點斑理大,斑紋非常之大。 鴕鳥的花紋特別,但有很多假貨,用其他的皮具,仿製壓制花紋出來。」

皮帶除了皮質,亦有軟硬。「有的人想用較柔軟的皮帶,通常用兩層薄的皮,粘貼而成。」

那年的街道

懷念父親,談皮帶。他也記念裕民坊,人生最快樂,在此渡過。

說起裕民坊,他面帶笑容,回想那年的購物天堂、美食中心。舖頭的位置,中匯、朱江國貨公司、加拿大百貨、大大百貨。小販的美食,如數家珍。他懷念的不止是人,而是一個時代。「早期的裕民坊人不多,去到80年代裕民坊最旺,銀行好多,有海外商業銀行、匯豐銀行、恒生銀行。」

「Dodo姐、 梁醒波,肥仔,過來樓上飲茶,買東西,我們一班細佬知道,就會去睇。」

說起裕民坊的熱鬧,空氣仿如瀰漫食物香氣。許生眼中,裕民坊就是食,走鬼檔、東風螺、滷味⋯⋯食以外,就可玩。「走江湖表演,街頭賣藝表演,一邊耍功夫,一邊賣藥油,雀仔占卜也有。」

「20年的生意開始慢慢差,重建之後就更加差。」公佈重建,也公佈裕民坊的死亡,舖戶、住客一個個離去。

「重建後,無裕民坊特色。」他不接受市建局二年前提出的回遷方案,方案不但需要扣減賠償,也令他由舖主變成租客,大舖租金需付上達二萬元。

他仍希望延續父親的皮帶生意,重建下,卻成奢想。